6月21日,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清华长江讲座教授,北航数字社会与区块链实验室主任蔡维德,在人大重阳主办的“新型货币战争的科技、市场、监管”系列直播活动第十讲中,分享了他对“数字资产交易”的最新思考。该期内容将分为上下两篇发布,这是上篇。以下为直播视频实录。
核心提要
传统互联网以效率为主,传统协议与传统系统架构在过去40年没有重大改变。新型互链网以安全为主,有新网络协议和新型系统架构。
数字资产可以让现在不流通的资产流通起来。数字资产证券商必须持续履行多种报告、信息和批准义务。
1.2021年世界金融市场变化
2021年1月4日美国财政部批准银行参与区块链和发行稳定币。
2021年2月IBM超级账本部门改组。
2021年2月美联储承认比特币与美元竞争。
2021年4月英国成立CBDC央行数字货币特别工作组。
2021年5月14日微软退出BaaS(区块链即服务)市场。
2021年5月美联储重视CBDC计划,而且将其视作优先级计划。
2021年5月18日中国封杀比特币和矿业,这给中国业界带来大影响,2021年1月就可预测到这件事情的发生。
2021年5月31日日本央行推出数字转型报告。
2021年6月7日英国央行推出新的CBDC研究报告。
2021年6月28日美联储副主席表示对CBDC计划有不同看法。
2.互联网VS互链网
传统互联网以效率为主,传统协议与传统系统架构在过去40年没有重大改变。新型互链网以安全为主,有新网络协议和新型系统架构。
在互联网时代,商家提供免费服务,免费服务通常是最贵的,通过客户数据获利。在互链网时代,客户付费得到服务,但客户也可以获得“平台红利权”,客户变成“股东”,这是大转变。同时,平台没有客户数据,未经客户允许的情况下平台看不到客户数据,比目鱼模型这种不对称关系在互链网上不成立。
互联网时代的商家强势,客户弱势,互联网公司都是超级“巨无霸”。在互链网上平台更大,客户可以成为平台上的商家。
在互联网上做金融交易非常复杂,比如跨境支付。由于有金融改革,在互链网上交易流程简化。
互联网上有非常大的科技进步,后台系统非常复杂。互链网时代有更大的科技进步,后台系统链化,整个系统架构和商业服务是不一样的。
互联网时代是数字经济,数字经济以体积为王,例如腾讯公司的微信占领了整个中国,互联网时代造就了许多大型公司。互链网时代是一种新型数字经济,新型数字经济的特征是交易为王、地区自治,数字货币推动经济爆发,互链网时代的经济会比互联网时代更加公平、繁荣、守法、诚信、安全。
互联网时代是传统法律流程,传统社会。互链网时代是自动执法,新型数字社会。
3.泛金融化应用
这个过程需要考虑价值主张、融资、市场设计和资产设计。基本构想是客户即数字股东,只要有人参与,就能够在平台上有分红权。在这种情形下很多企业开始泛金融化,市场结构、科技、法律都会改革。
美国IT顾问公司提出的新型数字金融模版
前一讲谈到的日本央行的计划是惊人的。在其他国家(例如美国),通常是民间或者科技机构在推动数字经济,国家央行表示支持但是希望不扰乱金融市场(就是减慢创新速度),但日本是央行却是带头提出创新思想。
1.2021年数字资产交易
瑞士资产交易所SDX(Six Digital Exchange)在2021年开始交易。
由于瑞士建立了第一部《数字资产法规》,建立了法律框架,在这一点上领先其他国家,所以瑞士资产交易更值得关注。任何一个国家、地区如果要发展数字资产,第一件应该考虑的是立法,在法律环境下建立数字资产市场。
英国央行提出的央行数字货币模型是重要的路线图:
英国央行提出的数字金融改革路线图
这次改革从区块链开始,区块链带来支付改革,最后来的数字资产交易。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从支付改革开始。如果不做数字支付,而先做数字资产,这样会有很大的困难。
2019年英国央行行长表示,央行支持的稳定币是货币改革,并且稳定币将来会取代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在没有数字支付前,谈稳定币和CBDC是毫无意义的。他还讲到后台系统,交易之后结算的改革,有了支付和后台的改革后才能发展数字资产,智能合约市场才会出现,并成为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区块链在支付、在央行支持的稳定币上和在后台系统上面和传统系统是不一样的,为了支持区块链需要许多改变。
瑞士数字资产交易所计划2021年开始交易
2.数字资产特性
数字资产的特性包括,数字资产是可编程资产(Programmable equity),可以借Crypto fundraising融资,可以到达全球,没有中间商,并且有20亿人可以做生意。数字资产被认为会比股票市场大,因为数字资产可以是房地产、债券、衍生品等,它远大于传统股票市场和大宗商品交易所。这件事情在2021年年初已经发生,韩国加密货币数字代币交易额已经超过股票市场,就连数字代币这一数字资产中最低级的资产都已经超过了股票市场,数字资产被认为是将来的金矿。
英国央行行长提到数字资产的基本问题,包括是否有数字支付,是否有稳定币,后台是否已经数字化,是否有足够的智能合约,是否有一些基本的基础设施?
2017年和2018年英国央行开放了内部的RTGS系统S给四家企业来研发,结果都以失败告终。这后来导致英国央行在2018年宣布放弃数字英镑和数字RTGS计划。可以看到科技对于CBDC影响有多大。一直有学者认为CBDC计划和科技无关,因为认为已经有相关科技。英国央行2018年宣布放弃计划就是一个强烈警钟。可能许多人不清楚,自从英国央行RTGS失败后,还没有几家机构宣称完成这项目,这表示新型数字金融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2020年10月也强烈表示没有科技,不能有CBDC或是稳定币项目。
在数字资产基础设施并不完善时,我们仍然需要努力,可以学习亚马逊的经历。亚马逊出来时也没有任何基础设施,但这没有阻止亚马逊出来做。亚马逊当时并不明确该做什么,所以就以最简单的事情开始做,就是卖书。因为所有书店卖的书都是一样的,所以亚马逊通过卖书来学习做电商,建立基础实施。
当时有人认为在亚马逊买书不是最好的路径,因为任何一家商店都可以买书,亚马逊卖书没有优势。但亚马逊从头到尾的重点并不是卖书,只是通过卖书这件最简单的事情来练手和建立基础设施。
现在做数字资产也要从最容易的事情入手,如果要做所有的事情,那会非常麻烦,因为还没有摸清楚法律、基础设施、后台、监管等很多事情。
币圈交易所就遇到很多问题,近期韩国开始整顿币圈交易所,因为币圈交易所非常容易作弊,所以监管介入会让问题显现。
发利息、投资人通告都可以用智能合约进行,所以数字资产是非常重要的。
德国银行表示,不同的智能合约做不同的业务,有的是做交易,有的是和资产连在一起,有的是做监管。做智能合约不是挤在一团,而是分布式的,各行其是,以后会是一种分布式的区块链的平台。
数字资产特性:可编程、可融资、全球市场、没有中介、接触到没有银行的客户
3.流动性决定价值
数字资产可以让现在不流动的资产流动起来。比如,房地产流动性不高,进入门槛高,业务进展缓慢,销售来源有限,投资人群较少,但是如果把它变成证券化和数字化的东西就可以进入二级市场,全球投资者快速进入结算,带来直接的所有权和直接的流动性,所以它就可以获得更高的估值。
2021年麻省理工学院发的一份报告表示,将来所有的资产都会数字化,这是一个雄心壮志。
数字资产就是增加流动性而得到更高的价值
4.数字房地产特性
下面左图是传统房地产,它的流程复杂,整个市场地区化。下面右图是数字房地产,一旦变成Token数字化以后,任何房地产都可以数字化,可以借平台而不是人为来做。麻省理工学院认为数字化市场会大大扩展价值,本来没有价值的东西会变得有价值。
麻省理工学院的一篇报道《MIT Digital Currency Initiative》表示数字货币项目是由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oratory)在数字货币计划(Digital Currency Initiative)和美联储合作的,2015年美国白宫的科学顾问退下来以后到了数字货币计划当主任。它从2015年就开始做,而且在2012年就开始做数字社会。
麻省理工学院出的数字房地产报告
他们认为数字资产市场还在计划之中,一直在演变。按照美国的法律,很多数字资产不会上市,也就是说资产可以变成数字化,但是有可能不会上市场,不会去交易所。由于区块链的便利性,麻省理工学院预测大部分资产在几年后都会数字化,所以将来金融的竞争会发生在数字资产上。
数字资产在美国有一个ABS,已经证券化的房地产,因为证券业可以数字化,所以叫做Tokenized Securities。中间是指房地产的交易,右边是指资产直接的数字化,直接变成Tokenized。左边与右边不同,左边已经是证券化的,经过证券化之后再数字化,右边是直接把资产数字化。
下图是已经在发行和运行中的数字房地产,大部分都在瑞士,他们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项目。
现在数字房地产项目
5.瑞士数字资产法规
从这节开始,我们介绍瑞士数字资产法规。
瑞士认为加密货币交易所、兑换法币、托管钱包、银行、证券交易商、资产管理公司、交易对手的登记、监督等都需要接受反洗钱条例的约束。也就是说监督的人也要被查反洗钱,因为可能会被收买,可以看出瑞士管理的非常严格。
这些都可以通过区块链系统来强制执行,例如交易所可以有几个区块链系统,客户可以参与区块链;每家银行可以在区块链上操作并链接到交易所和其他机构;证券交易商将在区块链上连接交易所和银行;资产管理公司也可以在一组区块链上操作。
注册、监督、识别都可以通过区块链进行处理。如果要做数字资产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这些都属于后台的工作,这些事情现在都在进行中,但是还需要一段时间。
发行和交易资产代币的公司应该执行KYC程序并获得证券交易商许可证,任何的一个发行方和数字资产方都要得到瑞士监管单位的同意,并获得牌照。数字资产必须遵循《瑞士债务法》规定的招股说明书的要求,与发行股票和债券类似,可以看出它的一些要求严格。
6.数字资产经纪商许可证要求
组织证券交易商必须有一个适当的组织,允许执行其活动。证券交易商必须有董事会和管理团队,管理团队的成员必须适合执行各自的职能。
相关公司必须充分分离交易、资产管理和管理的功能和部门。我们讨论区块链时提到PFMI,有人认为新型数字资产交易或者货币交易是不需要分离的,但PFMI表示必须要分离,瑞士也表示必须分离,不分离就有可能作弊。
数字资产商必须建立由合规、风险管理和内部审计组成的内部控制体系,必须任命一个外部监管审计公司。
7.数字资产经纪商:资本要求
任何证券交易商必须要有至少150万瑞士法郎的最低资本,确保有问题时能够偿还。
任何股东间接或直接持有证券交易商10%以上的资本或表决权,或者可能以任何其他方式影响证券交易商的经营活动,必须符合金融交易委员会(FINMA)的适任标准。
8.数字资产经纪商:披露原则
数字资产证券商必须持续履行多种报告、信息和批准义务。如果单位有实质性变化,例如公司章程、条例、业务活动、管理层、董事会和外部审计事务所,以及外国业务、投资和剥离,必须事先得到 FINMA 的批准。
间接或直接收购或出售数字资产证券商的股份达到、超过或低于资本的20%、33%或50%或50%的门槛或选票的,必须向 FINMA 报告。
数字资产证券商的区块链可以和数字资产交易所的区块链连接,互相交换信息,使用智能合约来执行。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是,这些规则要自动化执行,而这些规则的自动化可以用区块链和智能合约来完成。
9.瑞士数字资产和传统证券同等
DLT(这是国外区块链的另外一个名词,DLT代表分布式账本技术Distributed Ledger Technology,这是广义定义,因为DLT包括类似链,类似链就是像区块链,但是却不是区块链。由于不是区块链,每个类似链需要单独评估)无纸质认证的数字资产(DLT数字资产)和传统证券一样交易。DLT数字资产发行时必须在 DLT 电子登记簿登记,遵守透明度、数据完整性、和IT 系统的要求和功能。
DLT数字资产拥有与传统证券相同的权利和功能。这意味着,根据瑞士法律,它们可以像其他证券一样被转移、出示、担保。如果要抵押数字资产,它会与传统的股票一样;如果要转移,转移的手续与传统的转移手续非常类似;如果要查明资产是不是反洗钱,这也可以由区块链来完成。
10.瑞士数字资产交易平台法规
包括“DLT交易系统”、“DLT交易所”和“DLT交易设施”。
多边交易所(Multilateral exchange)允许多市场参与者,接纳自然人和企业。
将DLT数字资产证券托管,或提供特殊DLT数字资产结算机制。数字资产必须有托管和结算,这与现在比特币、以太坊的做法截然不同,如果把过去的方式照搬过来,会发现其与法律是冲突的。
对于一套符合法律的系统,托管可以有一个区块链,结算有另外一条链,有不同的智能合约。这种链与链之间的交互就变成一种多链系统,多链系统又有一些特殊需求,变成一种复杂的系统,变成一种区块链网络,监管变成监管网。
现在比特币、以太坊和超级账本离合规数字资产距离很远,虽然都是区块链系统,但各方面的机制都不一样,例如他们都没有监管性。
将来其他国家要定法规时应该参考瑞士数字资产的法规,认为可以的就写到各自的法规里,认为不可以的就删改掉。我认为瑞士数字资产的法规内容是很值得借鉴的。
2021年2月美联储提出数字货币交易时,也讲到要托管和结算。全世界监管单位、全世界央行对数字资产都提出同样的需求,同样的方案,与PMFI都一样。这意味着区块链不再是传统区块链系统,必须是改改后的区块链系统。
建立DLT数字资产交易所的需求是类似的。传统交易所用传统数据库,传统的操作系统,传统的网络,但DLT数字资产是区块链,不同的网络,不同的数据库。虽然需求是一样的,但设计大不相同。
数字资产不一定上市。可以借着区块链注册、融资等,但不一定要上市交易。多边交易仅限于DLT数字资产和数字代币,数字代币并不是证券。瑞士允许比特币交易,允许数字代币,但他们要做的是数字资产。
11.瑞士数字资产法规
数字资产交易所允许对小型运营商进行豁免和缓解。比如公司比较小,数字资产交易所会进行扶持,将来上不了股票交易所的可以上数字资产交易所。虽然门槛降低了,但监管却大大增加了。每一笔交易都要经过监管,每次的事情都要经过监管,以后还有监管网,虽然作业方面门槛进入比较容易,但进去之后有非常强的监管。这是很重要的原则。
12.数字资产交易所名声最重要,越合规市场越大
一个交易所最重要的事情是声誉,声誉越来越好,进来的公司越多,就会形成正循环。因为有强监管,投资者会对放在这里的资产放心。任何数字资产都上链的话,投资者可以在每个时刻查到相关信息,这比传统股票方便得多。传统股票是每三个月才发布消息,虽然中间可以发布消息,但帐目是一季度发布一次,而且还可以延迟二到三个月报道一些消息。美国安然公司(Enron)做假帐,作弊很久之后才被曝出来,这种事情在数字资产上很难发生,因为各方面的消息都放在区块链上,可以用智能合约大数据平台来分析。如此强光照射之下的数字资产都比较靠谱,当这市场靠谱时,资产就会比传统资产更有价值,而且流动性会更大。
数字资产原则:门槛降低,但监管制度可科技大大增强,流动性大大增强,透明性大大增强,这就会产生正循环。
传统不合规币圈做法正好相反:门槛低,放弃监管,流动性大大增强,但是没有透明性,大量割韭菜,这就产生负循环。市场越来越小,越来越乱。一直到后来收编后(例如FATF执行旅行规则),反而助力币圈,因为使其合规化。
一个重要功课是合规化,市场反而大。传统币圈思维,认为不要监管,市场会更大。市场的确大起来,但是大量韭菜被割,最后市场变小。合规后,市场反而变大。
13.后台系统决定下一期新型数字金融的发展
英国央行行长表示,数字资产交易所后台可以尽快使所有不能流动的资产全部释放出来,当后面的资金释放出来后,这个力量会非常大。我们不应该小看后台被质押的资金,从各家的贸易来看,被冻结的资金规模是非常大的。如果能够把冻结的资金解放出来,这会直接进入实体经济,这是英国央行行长2019年7月提出的重要观点。也是我们长期在中国谈的概念。
14.数字资产需要类似传统市场的相关法规支持
瑞士数字资产法规表明,数字资产都要承担AML(反洗钱)职责,有组织的交易所可以在上面做交易,交易所基础设施没有50亿法郎限制。这是为了鼓励交易,贯彻“交易为王”的思想,让流动量增加。这些都可以靠智能合约完成。
被托管的数字资产和其他资产一样,在破产时可以用来担保。
但瑞士法律认为,数字资产托管时是“公开存款”,可以被其他人看见,这里托管是实名制的。这些可以靠区块链完成。这点瑞士的做法和传统瑞士银行做法正好相反。由于过去数字代币洗钱事件太多,连瑞士这样强烈支持个人隐私的国家都支持公开数字资产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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