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DC vs 加密货币：两者的竞争与共存

7 月 14 日，首届“全球 Web3 生态创新峰会・新加坡”（GWEI 2022 - Global Web3 Eco Innovation Summit -Singapore）在新加坡滨海湾金沙会展中心举行，由新加坡新跃社科大学（SUSS）及其普惠金融科技节点（SUSS NiFT）、巴比特海外新品牌“DeFi 之道”联合主办。

在上午进行的圆桌“央行数字货币（CBDC）与加密货币”上，以太坊基金会总法律顾问 Chua Tju Liang、泰国中央银行企业战略部门高级专家 Tansaya Kunaratskul 与圆桌主持人新加坡合规咨询公司 Holland & Marie 合伙人 Chris Holland 就两种数字货币的关系和发展前景进行了精彩对话。

以下是本场圆桌内容，经 DeFi 之道整理（有部分删减和调整）：

Chris Holland：我的第一个问题是，CBDC 与加密货币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对手还是朋友？谈谈你们的看法。

Tansaya Kunaratskul：首先需要对什么是央行数字货币、什么是加密货币作一个定义。就中央银行而言，我们是根据发行人来进行定义的。由央行发行的就是 CBDC，而加密货币是由不同实体私人发行的。

关于两者在市场中的角色，我认为 CBDC 是一种数字货币基础设施，实质上就是数字形式的现金。现金是一种公共品，所有人都有权使用。CBDC 应该是新时代货币的基础设施，未来各种不同类型的加密货币或数字货币都可以建基于 CBDC 之上。

Chua Tju Liang：公共品正是以太坊基金会这类非营利组织的核心事项。加密货币本身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需要进一步解释一下，既有比特币、以太币这类存在于区块链之上的加密货币，也有稳定币这类资产支持代币，通常是基于某种法币发行的。

如果将稳定币与 CBDC 相比较，我基本上同意 Tansaya 刚才分享的观点。不过，但我们谈到要为全球交易建立基础设施，世界上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央行机构。而加密货币能够为人们提供一个可信的中立平台，人人都可以参与，没有司法辖区能够制定法律限制其他国家的人参与这一体系。我认为这是加密货币能发挥的作用，而 CBDC 做不到这点，因为 CBDC 仅限于国内经济使用。

Chris Holland：CBDC 似乎有零售与批发之分，Tansaya，你能解释一下两者的区别吗？

Tansaya Kunaratskul：CBDC 现在分为两种类型。第一种是批发型 CBDC，只提供给金融机构使用。与当前系统相比，CBDC 可以实现实时交叉结算，让商业银行之间完成支付和转账。第二种是零售型 CBDC，面向普通大众发行。这两种类型的区别，就在于面向的受众不同。

Chris Holland：区块链的一个出色之处，就是去中心化。从你们的角度看，去中心化的含义是什么？在去中心化方面，CBDC 与加密货币又有何不同？

Chua Tju Liang：不同人对“去中心化”有自己的定义。我对“去中心化”的理解是，这是对控制权和决策权的转移，从单一的中心化实体转移到一个由不同个体组成的分布式群体。没有一个实体，或一小群实体，可以不顾其他利益相关者，而决定使用该系统的条款。

Tansaya Kunaratskul：我认为“中心化”和“去中心化”不是相对的关系，而更像是渐变的光谱。各种不同类型的数字货币都分布在这个光谱上。

Chris Holland：的确是这样。我发现在区块链领域，人们对某些事物的含义有自己的看法，人们可能会争论一些东西是否真的是去中心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还没有达成共识。

Chris Holland：Tansaya，请你分享一下泰国在建设 CBDC 方面的情况。它是基于区块链的吗，还是有不同的形式？

Tansaya Kunaratskul：泰国银行在 2018 年启动了我们的 CBDC 项目，一开始只有批发型项目，仅限金融机构参与。项目一开始的目的，单纯是为了测试应用区块链技术，能否起到现有支付系统一样的作用。

我们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只有简单的银行间支付功能。第二阶段，我们将区块链技术用于更复杂的地方，比如合规、债券发行。在最后阶段，我们与香港金管局合作，测试 CBDC 的跨境结算，这在 2020 年初完成。

我们也已经开始探索零售型 CBDC，准备在今年年末开展小型试点。不过跨境支付仍然是个问题，在香港金管局之后，我们也与阿联酋央行、中国央行等其他央行进行合作测试，目前测试还在进行中，也可能在今年年末开展小型试点。

Chris Holland：Tju Liang，现在法律和监管层面都有不少新的动态。而且，在“加密寒冬”之下，诉讼会发生，新的法规也可能出台。你怎么看？就案件、监管变化等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Chua Tju Liang：最重要的事情，是在监管层面将加密货币定义为一种资产类别。当然，关于到底什么是加密货币，法律界目前还有争论。它可以用来索偿吗？是一种实质资产吗？这影响到你如何在法庭上提出诉求。虽然科技的进步振奋人心，让我们可以做许多以前无法做的事情，但是回到诉讼这个层面，对加密资产的处理方法与其他资产没什么分别。因区块链合约而产生的纠纷，究竟能不能去法院提起诉讼，这种不确定正在慢慢消除。

在监管制度方面，最大的风险是监管机构试图将区块链和加密货币活动装入一个不合适的监管框架。传统金融的监管架构，需要考虑交易对手风险，例如对方是否值得信任。区块链技术在这方面已经带来了很大改变，所以就怕监管机构仍然将区块链作为传统业务进行监管。我相信区块链行业期待适当的监管，希望监管制度能与区块链运作的特点相适应。

希望监管机构能够仔细研究区块链的特性，这项技术有怎样的优势和劣势，消除了什么风险，又增加了哪些风险，然后进行适当监管。很多监管机构正在往这个方向前进，而不是本能地拒绝，所以我很乐观。

Chris Holland：当政府尝试创设自己的数字货币时，会遇到很多同样的问题，这时他们可能会对这些加密企业所面临的问题有更好的理解和同理心。Tansaya，你之前就谈到了一些关于国家数字货币的问题。就跨境转账的互操作性而言，有哪些挑战？

Tansaya Kunaratskul：当我们探索一个跨境项目时，一个突出的挑战就是如何遵守不同国家的不同法规。在技术层面是可行的，但是如何在不同国家应用？例如，在泰国，我们有外汇管制条例。在我们设计 CBDC 的时候，它应该是能够随时且不受限制地跨境流动，点对点地支付。但是因为有外汇管制，这点就不能做到。

所以如何在当前的监管措施和新的支付创新之间进行平衡，这是我们必须想清楚的。如果我们想采用创新措施，就必须舍弃一些现有的管制措施和稳定性。我们真的要舍弃吗？这是我们在采用新技术之前，必须要回答的政策问题。

另外，在跨境支付中，我们也必须遵守 KYC 等反洗钱法规。

Chua Tju Liang：我想补充一下。我认为这很好地体现了一些对加密货币的反对观点实际上也适用于任何一个试图建立全球体系的中央银行。全球货币体系实际上也是去中心化的，没有一个单一的货币机构对整个世界拥有管辖权。

我们在这里探讨的其中一个问题是，加密货币是否会与国家的货币主权竞争？但是，如果各国央行联合起来建立一个全球体系，那么每一个央行都将不得不放松对本国的货币控制权。CBDC 并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Chris Holland：很有意思的观点。世界是在分散的基础上运行的，有这么多不同的国家。另外，请两位分享一下，在监管和法律风险方面，你们认为 DeFi 和 CeFi 之间有什么区别？

Chua Tju Liang：就像 Tansaya 刚才所说，去中心化金融与中心化金融其实是一个渐变的光谱。就我而言，两者之间的最大不同在于你是否面对中介机构带来的交易对手风险。例如，在有银行的情况下，作为存款人，你不仅要最终面对借款人的风险，也包括作为中介机构吸储放贷的银行带来的风险。这是典型的中心化金融问题。

然而在去中心化的金融体系，你不会面临平台信用风险，因为平台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全自动化的系统，没有中介风险，你面对的只有来自借款人的风险。

Chris Holland：是的，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关于什么对社会更好，也许答案是我们应该有选择？至少，当我和银行打交道时，如果出了问题，我可以起诉这家银行，我可以向监管机构举报这家银行。但是在 DeFi 的场景下，我不知道我在和谁打交道。对于外行人而言，这比直接走进银行复杂得多，你需要先进行深入研究。

Chua Tju Liang：我同意这点，但是我们还处在很早期的阶段。研究的确不容易，但是一旦研究清楚了，就会发现去中心化平台更透明，因为代码是公开的，就在那里供大家查看。在中心化金融体系中，我们会对本地的银行更熟悉，但是当我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很难判断哪家银行信誉良好了。

Chris Holland：我对此的反驳是，我们不能把代码等同于银行。代码是软件技术，你不能在法庭上起诉代码，但银行是法人，可以起诉。所以我们某种程度上是在谈论不同的事情。

Chua Tju Liang：的确，我们在谈论完全不同的事情。但是，正如我们每个人都使用电子邮件，电子邮件就是一个可靠、中立的系统。如果电子邮件出了问题，我们也无人可以起诉。但是我们并不会因此就不使用电子邮件。

Chris Holland：好的，谢谢。Tansaya，你认为 CBDC 和加密货币的未来会是怎样的？

Tansaya Kunaratskul：这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我们作为中央银行，把CBDC设想为数字货币等新型货币的开放基础设施。CBDC 可以是用于构建所有加密货币的基础设施，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但是作为政策制定者，我们需要权衡得失，比如设计是否得当，我们的预想能否通过技术实现等等，有许多问题需要解答。我认为 CBDC 和加密货币在未来会是共存的状态，互相成就。

Chua Tju Liang：我同意。这个世界既有私人发行的加密货币的空间，也有政府的公共空间。我们都在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那就是建立一个人人都可使用的公开、稳定的基础设施，一个对所有参与者都敞开怀抱的金融系统。这个体系不由某个单一实体控制，不会为了实现单一实体的利益而损害他人利益。